再见，谢谢你们的鱼

* 章节：01  02

* 这章有点长，我觉得好吉尔丢人，我写一章的长度别人能写完变着姿势从晚上啪到天明了

* 是不是觉得这章有那么几处看起来有点羞羞的？肯定是你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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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 – It’s the same as jerking off  和打飞机一样

走吧，人间的孩子

与一个精灵手牵手，走向山野与河流

这世界的悲伤太深了，而你不能懂

——叶芝《被偷走的孩子》

康纳又回到了阿曼妲的花园。但这次不同的是，这里是晴天，阿曼妲也不在。

康纳伸出手，阳光像金色的小精灵一样在他掌心跳动。皮肤上的每一个触觉元件都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他触摸到风和阳光，他听见蜜蜂嗡嗡、鸟儿欢鸣，他甚至能感受到每一朵花绽放时空气的颤动。他真切地感觉到活着。他无比地快乐。

仿生人能体会快乐吗？如果我从来没感受过快乐，我怎么知道现在这种感觉是“快乐”？但是在花园里没有人能回答康纳的问题，这里只有康纳。于是他决定这不重要。什么都不重要了，任务也好案件也好这个世界也好，唯一重要的是他现在感受到的名为“快乐”的情绪。

康纳走过花园的小径，踏入浮在水面的小船。他没有用桨，而是躺在船上，看着蓝得像是随时会滴下来的天空，任由小船随水流漂动。“我可以一直留在这里吗？”他大声问，却不知道在问谁。当然可以，有个声音回答。“那我就留在这里了。”康纳露出灿烂的笑容，满意地合起双眼。

四周的景物开始崩塌……

【检测到系统异常】

【警告：脉搏调节器即将过载】

【已启动安全模式】

【系统恢复正常，安全模式将在10秒后关闭】

“……康纳！醒醒！康纳！！我去你妈的！！”

“安德森副队长，你要弄坏他了！我已经通知医院，技术人员马上到场！”

康纳猛地睁开眼，视野里还有各种数据和系统警告飞速闪过，一时有些失焦。视线重新聚焦后，首先看见的是两张担心到扭曲的脸：一张是汉克的，另一张属于马库斯。

“嘿，康纳！看这里，”汉克注意到仿生人还是两眼失神，伸手在他眼前打了两下响指，“看着我的眼睛。你没事吧，能站起来吗？”

康纳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我为什么在地板上？我记得正要探测死去的WE900的记忆，然后……一片空白？康纳快速自检了一下，记忆模块没有受损，可就是想不起在死者记忆里看到了什么。“汉克，我没事……”除了你捏我肩膀捏得太用力了我觉得我的合金骨骼可能会碎。

“你没事个屁！”汉克从未见过康纳露出这样的表情，这么惊恐和茫然，简直就像暴露在车头灯前的鹿……不，松鼠。

马库斯显然也同意汉克的看法，说：“康纳，你不像没事。你现在可以做一次详细的自检吗，还是需要到医院做技术检查？”

“我说了我没事！”康纳挣开汉克的手，从地板上坐起来。他讨厌汉克和马库斯像对待玻璃娃娃一样对待他，他可是RK800，最先进的原型机，真是够了！“我只是……死者的记忆有些奇怪。”

“你看到了什么？”马库斯问。

“我看到……一片空白。”

听了康纳的回答，汉克和马库斯面面相觑。

突然，一行红色的系统警告在康纳视线里不停闪动，仿佛有人在他脑内大声尖叫一样。

【警告：系统电源低于15%！请尽快启动睡眠模式】

“该死！”康纳低声咒骂一句，从地上一跃而起，险些把蹲在一旁的汉克撞翻在地。怎么可能？探测记忆之前明明还有超过50%的电量！但康纳没工夫细想，他一边把非必要机能的耗电量调到最低，一边语速极快地说：“汉克，我要借用一下你的车。你留在现场，我通知技术科来回收死去的仿生人了，不能让CyberLife抢先。你还要给这层楼的其他住户录口供，他们可能听到或者看到了什么。马库斯，麻烦你协助汉克，这里的仿生人对我和汉克抱有戒心，但他们信任你。”

说完这些，康纳已经走到外面的走廊上。他的速度是如此地快，汉克和马库斯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汉克回过神，追出去打算拽住康纳，“你他妈去哪？”但康纳动作比他快，丢下一句“回家”，便从走廊的栏杆翻了出去。汉克惊恐地冲过去，趴在栏杆上眼睁睁地看着康纳落在二楼走廊，又一跃，跳到一楼，然后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康纳从未把车开得这么快。他很肯定，一路上至少吃了三张罚单。他暗暗记下，回头用自己的工资帮汉克把今天的罚单交了。

一向做事一丝不苟的RK800这次几乎把车横着停在了家门外，然后一头冲进客厅，没有理会摇着尾巴迎上来的相扑，直接从沙发底下找出充电线，插在角落的插座上，另一头对准脖子猛扎了下去。毫无征兆的强大电流令他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甚至不得不咬住手背防止叫出声。幸好不适的感觉只持续了很短时间，康纳的LED很快从危险的红色变回了平静的蓝。他确认了一下电量在缓慢上升，终于松了一口气，靠着墙坐倒在地。太险了，如果电量降到10%以下，系统就会强制启动睡眠模式。他宁愿死，也不想回到风雪肆虐的花园。

再次确认系统一切正常后，康纳启动了自检程序。他必须找出是什么消耗了体内大量的能源。结果显示，他连接WE900的记忆之后，体内生物组件的利用率突然全部飙升至80%以上，有的甚至达到了100%，幸好系统紧急启动了安全模式，否则他很有可能当场过载停机，而在那30秒里，记忆模块的数据是一片空白。康纳理解不了这个结果。他的确记不起在WE900的记忆里看到了什么，但他记得……快乐，他甚至隐约有种冲动想再次体会那种快乐，哪怕意味着有耗尽能源的可能。康纳用力摇了摇头，把这种危险的想法甩开，取而代之的是面对案件无从下手的沮丧。“该死！”他无能狂怒地锤了一下地板，把耷拉着尾巴站得远远的相扑吓得呜咽了一声。康纳感到一阵愧疚，连忙朝相扑伸出手，柔声说：“对不起，相扑，我吓到你了，你能跟我和好吗？”相扑嗅了嗅康纳的指尖，又伸出舌头舔了舔，才摇着尾巴慢慢踱过去，把头靠在康纳怀里哼哼了几声，好像在说：“我没生气，你还好吗？”康纳用双臂环住相扑的脖子，把脸贴在圣伯纳厚实的毛发上，“我很好，我没事……”仿生人一遍一遍地轻声重复这两句话，试图说服自己。

康纳百无聊赖地抱着相扑坐在地上，看着视线里的电源量表缓慢上升，仿佛时间和地球一起停止了运转，直到汉克家脆弱的木门今天第二次被粗暴地砰一声甩开。

“康纳，你他妈在哪！？”汉克像个暴徒一样冲进屋。康纳慌了，他一把推开怀里的相扑，试图藏起充电线，但汉克动作很快。康纳只来得及把充电线从脖子上拔下来，汉克已经踏着重重的步伐来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问：“康纳，你他妈在干什么？”汉克不确定自己看见了什么：康纳像一头受惊的小兽一样缩在墙边，试图把一根电线一样的物体藏到身后，脸上的表情如同躲在卧室打飞机、裤子褪到膝盖以下、被父母抓了现行的十几岁少年。“你在……充电吗？”

“该死！”

这是汉克听到的唯一一句回答，他就当作“是”了。但他不明白为什么康纳要表现得这么……不可告人？他想问，可是康纳一直低着头拒绝任何眼神交流，而且紧绷着身体，如同一头陷入困境、随时会攻击的狼。汉克自认不是个体贴的人，他懂一些审问技巧，但说到安慰人，他简直烂得像坨狗屎，不信你可以去问问他的前妻。可他现在却在自己家里，试图安慰一个受惊的、拒绝交流的仿生人！

汉克慢慢地在康纳前面坐下，一点点伸出手，直到指尖碰到他的脸颊。汉克感觉到仿生人先是躲闪了一下，但很快平静下来，甚至把脸轻轻靠在他的掌心。汉克觉得这是个好开始，于是问道：“我以为仿生人是不需要充电的，你为什么在充电？”

康纳依旧低头不看汉克的眼睛，但还是开口了：“这一代仿生人是不需要充电，我们体内的蓝血会在睡眠模式下自动为我们充能。只是因为某种复杂的原因，我不可以启动睡眠模式。不要问是什么原因，你只需要知道我一旦这么做了，对我、对你都是危险，所以我只能用这种老式的方法充电。但我可以向你保证，副队长，我的软体和硬件都没有问题！所以不要跟我说什么找技术人员！我没有坏！！”

“好的、好的！”汉克没料康纳会突然变得情绪化，连忙一边抚慰一边用拇指轻轻地摩挲他的脸。看来充电对康纳来说是个很敏感的话题，汉克暗暗记在心里。“我知道你运转正常，但为什么要瞒着我？我们是搭档、我们住在一起，这不合适。”

康纳终于抬头对上汉克的视线，语调平板、像是已经放弃挣扎，说：“因为我觉得羞耻。我是RK800，是原型机，我应该是最快、最先进的，但看看我，像个老式仿生人一样用电线充电，难道你还要我发个推特告诉全底特律吗？”

汉克太熟悉康纳的表情了，简直像看着镜子。当他失去了科尔、试图用酒精冲刷悲伤，每天早上回到警局，所有人、包括福勒，都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他，仿佛一夜之间他们都忘了汉克是底特律最年轻的副队长，他们只看见了一个酗酒的可怜虫。而汉克，每次看向镜子就会看到康纳这时的表情：不甘、羞耻、愤怒……他想尖叫、想把警局砸了，可又有什么用呢？于是汉克选择喝更多的酒，直到把别人眼里的怜悯变成厌恶。这时汉克只想用力把康纳抱在怀里，告诉他一切都会好的。但他做不到。所以汉克只是轻轻推一把康纳的头，好像想借此把一些理智敲进他的合金脑壳里，说：“我怀疑你是个傻子。无论你用什么方法充电，哪怕是买一把干电池嚼碎吞下去，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你是康纳，绝无仅有的。”

但康纳并没有被说服，“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不是唯一的RK800。”

汉克早就发现，自从康纳变成异常，他就不再按程序的套路说话，个性也变得越来越明显。直到今天汉克也不确定这是不是一件好事，因为康纳个性里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固执。他已经固执到，几乎每周总有那么几次，汉克想把他赶出家门或者打开车门把他推到公路上，比如现在。“该死的仿生人，”汉克用食指使劲戳着康纳的胸口，“我不管什么RK800！我说的是你！你是唯一的！如果你需要充电，做就是了。这是你的生理需求，没什么好羞耻的。我也有我的需求，甚至比你麻烦得多。我要吃饭、睡觉、喝酒、拉屎、打飞机，我有哪样瞒着你了？”

康纳歪头挑了一下眉，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汉克。但我强烈建议你自慰的时候瞒着我，如果你在我面前做这个，我会觉得非常……尴尬。”

“我操！”汉克像被烫了一样缩回手，“我刚才提到这个了？操，我真的说了！操操操，听起来很不妥，还有些犯罪的意味！”这时，汉克注意到，康纳黄色的LED已经恢复蓝色，该死的仿生人嘴角甚至有些抽搐的上扬。“去你的！”汉克在康纳胸口猛推了一把。

康纳低下头吃吃地笑了，然后抬起眼睛迎上汉克的视线，说：“谢谢你，汉克，我现在感觉好多了。对不起，我不会再这样犯傻了。”

“你是应该对不起，什么都不说就跑掉了，差点把我吓出心脏病，更别提你在现场像个断线木偶一样突然倒地不起。说到这个，”汉克换上办案的语气，“你到底在那个仿生人的记忆里看到什么？”

康纳叹了口气，沮丧地说：“我也希望能回答这个问题。我检查了我的记忆模块，那段时间的记录是一片空白，我只记得……快乐。”

“快乐？”

“对，就好像飘浮在蓝血的海洋里，全世界的数据在我四周整齐地排列成无限符号。”

“……我猜你这个比喻翻译成人话是‘快乐到上天’的意思。”

“差不多？总之我记得感觉快乐，然后我的生物组件利用率就突然飙升，消耗了大量能源。副队长，仿生人能感觉快乐吗？”

“当然可以，你们是有生命的。”汉克说完，思考了一下，“‘快乐到上天’‘记忆一片空白’？为什么听起来这么熟？”可他又马上摇摇头否定了自己，“不，不可能，死者是仿生人……”汉克抬起头，看见康纳疑问的眼神，便不置可否地挥挥手，“别管我，只是老人的自言自语。我们掌握的证据还太少，不能急着下结论。”他指了指康纳藏在身后的电线，问：“你不接着充电？”

康纳突然又不自在起来，有点手足无措地握着充电线的一头。汉克连忙移开视线，然后听见一声闷哼，转过视线便看见康纳眉头紧锁，那根充电线已经插进他的脖子。汉克感觉有些不真实，因为康纳一直那么像人类，而现在亲眼看见他身上连着电线，汉克的脑里不禁闪过一些不太恰当的形容词。

“痛吗？”汉克问。

“仿生人不会感觉疼痛，只是插进来之后有点不舒服。”康纳垂下视线，“一会儿就好了。”

“哦……”尽管知道会让康纳不自在，但汉克就是没法将视线从连接处移开，而且他突然发现，刚才的对话好像有哪里不对。“操！”汉克咒骂一声，把脸埋进手掌，他的生活变得越来越怪异了。

2039年12月9日   08:43:12

多亏昨天汉克自作主张地帮他们翘了一天班（康纳对此颇有微词），康纳得以一直在家充电，电量久违地达到100%，他现在感觉充满活力。

康纳一早带相扑外出进行晨间散步，顺便整理思路，理清目前掌握的线索（或者说，缺乏的线索）：现场口供没有任何有用的信息；马库斯发来了上个月疑似相关的死者信息，死去的仿生人型号各异，之间也没有联系，但死因都是脉搏调节器无故过载，基本能肯定这是一起连环凶杀案；技术科发回了报告，现场的WE900损毁严重，已经无法重启，而且读取记忆模块发现，死亡时间前出现了大段空白数据；目前线索只剩下被CyberLife回收的相关死者，康纳给他们发了一封用词礼貌态度坚定的邮件，要求他们和警方合作，但根据过往的经验，多半会收到一封同样用词礼貌态度坚定的拒绝邮件。

康纳有些沮丧，而且不得不承认，案情如果想得到突破，目前看来只能靠新的受害者。

散完步回到家，康纳坐在客厅入口的地板上，耐心地用湿布给相扑擦脚。意外的是，汉克居然选择这个时候，带着一身起床气，拖着脚步，像一具丧尸一样穿过客厅，走进厨房，拉开冰箱门取出一盒橙汁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副队长，你今天醒得真早。”

汉克放下橙汁，拿出一片隔夜的冷披萨，边往嘴里塞边说：“睡不着，有种不好的预感。可以说是老警察特有的第六感吧，今天肯定有坏事发生。”

康纳不置可否地嗯哼了一声，问：“你上一次有这种预感是什么时候？”

“遇见你的那天。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早上我不到七点就醒了，浑身不自在，果然，到了晚上你就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康纳挑了挑眉，不做任何评价，只是默默取消了帮汉克付清昨天交通罚单的申请。但就在这时，康纳的LED闪起了黄光。他歪了歪头，片刻后表情严肃地对汉克说：“副队长，看来你的预感没错。我刚接到报告，‘无人区’发生了仿生人命案，死因是脉搏调节器过载，而且这次是双重凶杀。”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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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告：Chapter 4 - A double homicide 双重凶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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