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谢谢你们的鱼

* 章节：01  02  03  04

* 如果你还在看这个文，我想说，我爱你，如同爱着凌晨两点被饿醒后吃下的第一口面包；尽管从来没想过要变成职业，但码字占据了我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基本上是把我从抑郁和焦虑中拯救出来的那一部分

* 感谢每一个留下评论的人，你们的评论真的意义重大，很抱歉我不能一一回复，因为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复才好

* 感谢上次在评论里给留下底特律聚会门票链接的好心人，尽管网易出于某种神秘的理由删掉了这条评论；我还没决定要不要去参加茶会，毕竟对于这种活动来说我年纪有点太大了，不过如果我去的话，我会尽量带上无料

* 如果你觉得剧情开始虐了，那一定是你的错觉

=====================================

Chapter 5 – We’re all weak 我们都是软弱的

汉克把额头重重地靠在方向盘上，发出老式发动机一样的悲鸣。他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了，一看见康纳握住死去仿生人的手腕，恐惧就像一把大铁锤猛击在胸口上，康纳死去的各种画面就如同电脑宕机时不断弹出的错误窗口充斥着视网膜。一把拉开康纳，确认他不会因为犯傻而害死自己后，恐惧像潮水一样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怒气像蛇一样从下往上窜，反应过来时，巴掌已经扇在了康纳的脸上。如果他能就此打住，场面也不会变得这么难看。但他做不到。看着康纳不知所措的表情，他有股冲动，想要狠狠伤害他，让他记住。于是嘴巴不再受大脑控制，愤怒的话语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

汉克叹了口气，把视线投向空荡荡的公寓楼大门。他猜康纳不会跟过来了。突然，一个念头清晰地在脑海里浮现：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亲手把他推开，摧毁你们之间建立起来的、难以命名的感情，因为你的生活操了个蛋，你不值得任何美好的东西。突如其来的领悟像一条冰冷腥臭的死鱼狠狠扇了汉克的脸。他呆呆地坐在车上，用力握紧方向盘直到指关节发白。

而康纳正好选了这个时间出现在汉克视线里。“操！”汉克咒骂一句，赶紧低头在播放器的列表上胡乱滑动手指，假装在选歌，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不远处的康纳。仿生人显得有些犹豫，虽然视线锁定在汉克的车上，脚步却拖拖拉拉，还紧张地正了几次领带，但突然像下定决心一样加快了脚步来到车旁，拉开车门一言不发地坐进副驾驶座，系上安全带。

汉克选了一首正好滑到指尖的歌曲，点击播放，沉默地发动了汽车。

回警局的一路简直是折磨。他们没有说半个字，车厢里只有从播放器里流出的重金属音乐，汉克破天荒地觉得它们有些烦人。他从眼角的余光看见康纳的LED倒映在车窗上，一会儿是黄色一会儿是蓝色。

万幸的是，他们没有遇上交通阻塞，极大地缩短了受折磨的时间。

回到警局，汉克径直进了茶水间，给自己泡了一杯浓得反社会的黑咖啡，又对着电视正在播放的财经新闻假装了十分钟饶有兴致，才慢慢踱回到自己的位置。这时康纳已经一脸“年度模范员工”的表情坐在电脑前，褪去手部的皮肤连接到电脑终端，但汉克可以从他眼睛的反光里看到，电脑屏幕是静止的。

“去你的……”汉克终于放弃了抵抗。他像个小学生一样直接坐在椅子上把转椅挪到康纳身边，仿生人的身体一下僵住了，LED闪着红光。“康纳……”汉克小心地开口。

“对不起，副队长！”康纳突然爆发，无法理解的情绪和话语一起倾泄而出，像打翻了酒瓶，“我控制不了，我告诉自己是为了收集证据，但我知道不是的，我只是想再体验一次那种快乐，我明白那是虚假的，可我控制不了……当你叫我不要探测死者记忆，我生气了，因为我觉得我不需要你来提醒，我有能力分清现实和幻觉，我不想被你当做小孩或者菜鸟警探！可是看看我现在……汉克，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我让……我自己失望了……”康纳闭上眼睛，声音有些颤抖，“我太软弱了。”

不用借助仪器扫描，汉克都能看出康纳现在的压力指数高得吓人。康纳平时的表情总是平静、自信、内敛的，现在却像是快要崩溃一样，汉克看在眼里，内心一阵抽痛，尤其是知道自己是给康纳带来痛苦的元凶之一。

汉克把椅子再挪近一些，一手搭在康纳的椅背上，另一只手的手肘支在桌子上，基本上把康纳圈在了自己身体前面。他知道在其他人眼里他们现在的距离有点太亲密了，他也感觉到有几道不太隐晦的视线扎在背上，但他没心思管这些。汉克不擅长安慰人，他在处理情感方面总是很笨拙，从这点上来说，他可能比仿生人还仿生人。但他愿意为了康纳努力一下。

“康纳，”汉克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混蛋，“我们都很软弱。软弱是人性的一部分，不然你以为人类为什么要发明垃圾食品、香烟、酒精和电子游戏？因为生活很操蛋而我们很软弱，不依赖这些人类早就因为自杀而灭绝了。”

仿生人抬起视线看向汉克的脸，他很感谢汉克拙劣的努力，但不想假装内心重新充满了阳光和鲜花。“谢谢你，副队长，但这没有让我好过一些。我不懂为什么我受影响这么大，我甚至没有感染病毒，我只是接触了上一个受害者的记忆，就已经……上瘾了。”说出最后一个词的时候，康纳面露厌恶，仿佛被强灌了一口过期的蓝血。

汉克用力闭上双眼，他真的不想面对这种东西，但事实已经像一头发怒的公牛一样冲到了面前。他张开眼，问：“你已经明白我们面对的是什么了吧？”

康纳点点头，“不是普通的病毒程序，是某种仿生人迷幻药，就像红冰。”

汉克无奈地点头，苦笑了几声，说：“这个世界已经操蛋到连仿生人都需要磕药了，我们到底还在努力个屁……”

康纳感到一种如同被黑洞吸进去的无力感，头一次觉得CyberLife为他设计的社交模块真是有够烂，关键时刻根本派不上用场，他只能伸出一只手搭在汉克的膝盖上。

汉克低头看着康纳的手，隔着裤子的布料也能清晰地感觉到仿生人掌心的温度，像漆黑海面上的灯塔一样令人安心。汉克再次合起眼，再睁开眼时，他又是一个身经百战的老警探了。“康纳，我还在缉毒组的时候，瘾君子见得多了。你知道哪些人最容易沾染上吗？不是混吃等死的废柴，是律师、医生、商人这些别人眼里的社会精英。他们整天脑子里的弦都绷得紧紧的，一旦体验过红冰带来的那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虚假快乐，就回不了头了。你也一样，你遇到的那些问题，包括你告诉我的和你不肯告诉我的，”汉克用手指戳了戳康纳的太阳穴，“全挤在这里。操，就算你的脑子是超级电脑，也会出问题的。这就是为什么你受到的影响特别大。孩子，你要学会发泄出来。”

康纳苦涩地说：“怎么发泄？我又不能灌醉自己……”

汉克一时语塞，但还在努力：“你可以试着……呃……看书？织毛衣？总之先休息一段时间。”

仿生人噗一下笑了，轻轻拍了拍汉克的膝盖，说：“副队长，谢谢你的努力。我不需要兴趣爱好，我只需要专心解决案件。”

汉克有些恼火，“我刚跟你说完生活不能全是工作！”

“我知道，”康纳像安抚相扑那样又拍了拍汉克的膝盖，耐心地解释：“这对我来说不仅仅是工作。我是被设计出来解决案件的，这是我的‘天性’，如果仿生人有天性的话。副队长，拜托了，我保证不会再受到病毒的诱惑，让我继续这个案子吧。”

汉克看着康纳的眼睛，那么清澈、那么专注，令他不得不投降，“好吧好吧……操，我多半会后悔！”汉克努力忽视康纳的得意笑容，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问：“那么，关于这个案子，仿生人还是人类？”

康纳几乎不假思索：“凶手必须对仿生人有足够深入的了解才能设计出这种病毒，我认为是仿生人。”他侧头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或者CyberLife的内部人员。”

汉克认同地点了点头，接着问：“马库斯有一点提得有道理，动机是什么？过去针对仿生人的案件基本是仇恨犯罪，但这次的手法明显不符合。”

康纳沉吟了一下，缓缓开口：“也许……我们想多了？跟仿生人或者人类没有关系，这是一起涉毒案件，动机是金钱。”

汉克若有所思地点头，“有这种可能。金钱是一个突破口，我们可以从受害者的财务状况和钱财交易入手，但是难度很大，‘无人区’的灰色交易太多了。”

“或者我们可以尝试从受害者的软体里找到病毒程序，通过分析编码方式找出凶手的侧写，甚至更直接，找到病毒的源头。”

汉克耸耸肩，说：“可行，但这是技术科的工作。”

康纳把转椅转过去面对汉克，“副队长，我想说的是……”

汉克心中一惊，意识到康纳的意图，立刻斩钉截铁地阻止他说下去：“别！不用说了！我的答案是‘不’！大写加粗的‘不’！”

但仿生人没有理会汉克的拒绝，反而把双手都撑在汉克的膝盖上，俯身过去，急促地说：“副队长，请允许我去协助技术科分析病毒程序。我不是轻视技术科的工作能力，但是有了我的帮助，成功率和效率都会大大提升！”

“去你的，康纳！那是针对仿生人的致命病毒，你可能会害死自己！”

“不会的，我也不打算害死自己，我的系统有安全模式，一旦我的生物组件超载就会自动启动。”

“我说了不行！”汉克提高了音量，懒得理其他人的目光。

“我必须这么做！”康纳少有地选择用音量证明自己的观点，“我的同胞在死去，而我有能力终止这种罪行，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汉克一时说不出话，只能怒视着康纳，而康纳也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视线。汉克能看见康纳眼里的火焰，是那样的熟悉，令他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终于，他让步了。“操！”汉克狠锤了一下桌子，说：“但我必须对你采取预防措施！你不能指望我看着你去送死却什么也不干。”

“什么样的预防措施？”

“我还没想好。但无论我提出什么，你都必须同意。”

“成交，”康纳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容。

汉克对他怒目而视，说：“妈的，康纳，我差点觉得你有自杀倾向！”

康纳不以为忤，反而笑着回答：“那我们正好凑一对。”

老警探嗤之以鼻，“这是什么狗屁仿生人幽默感？”

康纳不说话，脸上的笑容不减半分。汉克这才注意到，他们之间的距离有多近：康纳的双手还撑在他的膝盖上，身体倾向他，仰着脸，他只要一低头就几乎能吻上……

汉克像被烫了一样猛一推桌子，连人带椅往后挪了半米，迅速拉开和康纳的距离。康纳的笑容窒了一下，逐渐被失落取代。尴尬像藤蔓一样在他们四周肆意生长。

万幸的是，福勒选择了这个时机从办公室探出头来朝他们大吼：“汉克、康纳！你们两个姑娘互相给对方编完辫子没有？我叫了你们一回来就进我办公室汇报案情，你们还在等我发邀请函吗？！”

2039年12月9日  20:42:07

汉克一踏进家门，连外套都没脱就脸朝下倒在沙发上，发出一连串闷声悲鸣。今天特别漫长，和福勒没完没了地讨论完案情，又没完没了地做了一摞文书工作。

康纳把扑上来的相扑从头到脚爱抚了一遍后，把视线投向了在沙发上躺尸的老警探。“副队长，我检测到你的血糖偏低，距离你上次进食已经过了7小时28分钟。我给你做个三明治吧，炒蛋和吞拿鱼，加上黄芥末酱，如何？”

汉克侧过头，望向客厅另一头的康纳。客厅的灯光很暗，康纳LED发出柔和的蓝光，仿佛把整个空间侵泡在温柔的海水里，而他的笑容……天啊，汉克的心脏一阵钝痛。每当康纳像现在这样专注地看着他，好像他是世界上唯一重要的人，汉克就想用力吻他，同时又想狠狠地把他推开、朝他大吼。但汉克一如既往地两者都做不到。

“康纳，”他说，“今天在现场，我朝你大吼大叫、打了你，还把你赶出去。以后，要是有人这样对你，你朝他竖中指、揍他、叫他去吃屎，千万不要像今天这样，巴巴地跟他走。明白了吗？”

“明白。”

汉克认得这个语调。“康纳……”他带着警告的意味拖长声音。

“副队长，我真的明白，”康纳的笑容没有动摇，甚至更温柔了，“可你不一样。你是……特别的。”

汉克用力闭上眼睛，把脸深深地埋进沙发靠枕里。他觉得喘不过气，冰冷的感觉像毒蛇一样从钝痛的胸口蔓延到指尖。

“汉克，你还需要我为你做三明治吗？”

汉克把脸埋在靠枕里点头，闷闷地回答了一声“嗯”。他听见康纳的脚步从客厅到厨房，然后是开冰箱、开碗橱的声音。他想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冲进厨房大喊“停下来，不要对我这么好，你难道看不出来我不值得吗”。可他做不到。因为他像一个在风雪中独行的旅人一样贪婪地渴求着康纳散发出的温度，哪怕在内心深处，他知道自己只是一个一塌糊涂的糟老头。可他还是想要更多。

“我真软弱……”汉克喃喃自语。

tbc

=================================

预告：Chapter 6 – Huston, we have a problem  我们遇到麻烦了 

如果想和我聊聊底特律或者这个文，欢迎留下评论或者私信